2019年6月2日 星期日

灣仔道鴻業大廈母子被殺案(1974年)

「二姑」戴彩珍,又名戴玉,68歲,但總在人家面前宣稱只是60歲,她篤信佛教,經常前往大嶼山及新界等佛寺或庵堂參拜,不時會住上幾天,非常誠心。平日在家裏,飯前或飯後也必定會在門外拜神上香,故有「拜神婆」之稱。她有一名獨子,40歲,兩人同住鴻業大廈五樓L座(即鄭太隔壁),一個約五百餘尺兩房一廳的單位,是自置物業。鄭宅與戴彩珍非常熟稔,兩户人家不時會相約竹戰搓牌作消遣。

1974年8月13日中午,居住於灣仔道鴻業大廈五樓M座的鄭太,因為幾天沒看見「二姑」的蹤影,覺得奇怪,於是她決定走到「二姑」的家門前,按下門鈴,惟沒人應門,把耳朵貼在大門鐵閘外細聽,卻傳出電視和收音機發出之聲,相信室內必然有人,突然一股惡臭氣味,從門隙滲出,撲鼻而來。鄭太心有疑慮:「不得了!二姑會否發生了意外?可能倒地失救或是什麼?他兒子又在何處呢?」愈想愈覺不妙,立即跑回家中,撥電話給住在北角區的鄺美嫻,她是戴彩珍的契女,年約40歲。

下午四時,鄺小姐跟一名姓許的友人,趕赴鴻業大廈了解一下,可是卻沒有戴彩珍家中鎖匙,結果都只是站着吃「閉門羹」,她於是前往大廈的管理處,先説明了情況,再要求保安員代為報警,但他嫌惹麻煩而拒絕,鄺小姐憤然走到街外,向附近商舖借電話,親自報警。其實連日來,在四至六樓的住客已紛紛向管理處投訴,説天井位置有難聞異味,保安員卻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,説「天井有臭味是正常」。

不久,兩名警察首先到達,因單位內傳出臭味,懷疑有事故發生,便召來消防人員破門而入。最後鐵閘與大門是給弄開了,屋內臭味頓時充斥整條走廊,鄺小姐、鄭太及其他同層住客站在門外觀看,雙手掩鼻,同時非常緊張。消防人員及警察一踏進單位,映入眼簾的,是沾在廁所門上的斑斑血跡,好不駭人!他們幾乎肯定有命案發生,嘗試將廁門開啟,卻發現被人從內反鎖,牢牢緊閉,但這對消防人員來説也只是小事一椿,不用怎花力氣就把其弄開,往廁所內看了一眼,又立即關上,皆因入面那種熏天惡臭,實在不能忍受。「有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在入面,是女的。」這名消防員説。站在單位門外的鄺小姐臉色大變,追問:「是不是一位老人家?」消防員點點頭表示正確。

此刻,鄺小姐深信契媽已遭受不測,並懇求説:「勞煩你們再看清楚!因為他的兒子近日也同告失蹤,會否都死在廁所內。」消防員及警察將廁門再推闊一些,這次卻看得一清二楚,果然發現另一具男性屍體,屈膝於坐廁旁邊位置,老婦屍體則面向天花,背脊壓着男屍,估計兩人已死去數天,屍身已發脹。「真的有兩具屍體!是一男一女。」警察向鄺小姐報知。炎熱的八月天,兩具屍體困在小廁內數天,可想而知那種屍臭味是何等厲害,無怪樓上樓下的住客連日都飽受困擾。兩名警察立即通報上級,當局立即派員前來處理及調查,並召喚法醫官到場。

港島刑事偵緝主任在場向記者稱:「屋內凌亂不堪,被人大肆搜掠,初步斷定是一宗劫殺案。兩名死者是母子關係,母親戴彩珍,68歲,死時身穿短袖對胸花恤及睡褲,全身發黑、腐爛,胸口被刺數刀,面部橫切一刀,刀鋒四分三寸闊,背後一刀深可見骨,為致命傷,但手上的玉戒指未有失去,單位內未有發現殺人兇刀;兒子吳秋明,40歲,死時身穿白色背心、西褲,仍戴着眼鏡,手上金錶尚在,手腳被綑綁,身上沒有明顯傷痕,廁所地上散落毛巾數條,可能是被匪徒用來把死者的口鼻封掩,致窒息而死。兩名受害者死去超過三天。」,「相信男死者是首先被人制服在廁所內,女死者之後再被推入,遭亂刀劈死,估計兇徒有兩人或以上,單位內的電視和收音機仍然開着,聲量頗大,有理由相信是兇徒為了掩蓋殺人時發出的聲響,也不排除是想製造兩名死者仍然『生存』的假象,拖延被揭發的時間。」。「此外,警方已詳細檢查單位現場,發覺大門、窗戶並無被人撬開之痕跡,推斷可能是熟人所為。由於單位只得兩名死者居住,均已斃命,無法得知損失款項的數目。」

案發地點是灣仔道234號鴻業大廈五樓L座,雙屍案揭發後,引來大批居民圍睹,有人聲稱數天前兇案單位內曾傳出幾聲淒厲慘叫,又有人説在附近看見四名「飛型」青年徘徊,似有犯案動機,也有人話男死者因開罪黑社會分子,遭人報復等。不過,熟悉兩名死者的朋友或鄰居,卻提供了比較確切的資料。

住在隔壁的鄭太,最後一次在走廊碰上女死者是8月6日上午,之後幾天沒有什麼不尋常的情況出現,惟揭發兇案前幾日,單位內總是傳出電視與收音機發出的聲響,但屋內卻沒有亮燈。而男死者最後出現的時間為8月9日中午,一名跟他相熟的男街坊見他手拿報紙乘升降機返家,這名街坊稱男死者的習慣,是每天中午都會出外吃飯及買報紙回家。

警方之後在單位內翻查,找到十多份報紙,最後一份正是8月9日。另外,掛在牆壁上的日曆,被撕至9日。相信兩名死者就是在這天,即8月9日中午至晚上這段時間內遇害。警方於是向大廈保安員查問,8月9日這天有否可疑人士進出大廈,得到的答案是「三不」:不知道、不清楚、不記起。可能是懼怕惹禍上身,不想講出所知實情,但這種態度實在教人氣結,警方亦拿他沒辦法。

女死者的契女鄺小姐表示,契媽戴彩珍除了這個兒子,還有一位胞妹,她也是住在灣仔區,但近年姊妹倆已沒有聯繫。此外,女死者再無其他直屬家人了。戴彩珍的胞妹,知悉姊姊及外甥慘遭橫死,即趕赴案發現場,頓時悲痛欲絕,並認為是一宗謀財害命的兇殺案,她曾在單位內搜索,發覺除剩下幾元硬幣外,其他現款及銀行存摺都不翼而飛,而女死者其實一直會把部份金錢置在家裏。

透過女死者的胞妹,我們對兩名遇害者的背景及身世,又有進一步了解。話説,戴彩珍其實是一位姓吳富商的妾侍,吳某是大藥廠老闆,他十多年前去世時遺下部份遺產給戴彩珍,這做法令吳某的「正室」非常不滿。戴彩珍拿着這筆錢,在港島區買了幾幢樓,每月收取二千多元的租金過活,經濟環境算是相當不錯,而她本人和兒子則在鴻業大廈居住,也是自置物業。至於她兒子吳秋明,本是一名會計師,但案發前因腎結石臥病在家,也有幾個月沒有上班工作了。1970年時,他跟一個姓陳的年輕女子結婚,但由於兩人年齡差距較大,志趣不同,兩年後便卒告離婚,陳氏之後搬回北角娘家,閑時會到夫家取些「米飯錢」。

女死者的胞妹繼續説,外甥吳秋明生性風流,經常在夜總會舞廳夜夜笙歌,流連忘返,生活奢侈。反之,外甥媳婦雖然比較好動,但委實是一個性格溫馴的好女子。她曾力勸姊姊挽留陳氏,不料竟遭受姊姊臭罵,説她「手指抝出唔抝入」(偏幫外人),姊妹倆從此反目,不再往來。而戴彩珍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?這個胞妹並不好説,還是由街坊鄰居插口:「非常勢利眼!只對有錢人家趨奉,表現友善,但對那些她認為『沒錢的人』就看不順眼,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,不瞅不睬。而她兒子嘛,則比較隨和,跟什麼人也可傾上兩句。」

起初,警方將此案列為刧殺案處理,但蒐集更多資料後,發現這案不是單純的謀財害命,可能也涉及仇殺、桃色等多方面。於是便向兩名死者家屬及朋友等幾十人進行問話調查,又發現了新的線索。原來案發前一個月,戴彩珍曾接到一個恐嚇電話,一名男子向她勒索七千元,款項需在某日某時,在鴻業大廈某樓交附,否則兩母子倆會有危險。「你是否白撞?!我不是印發銀紙的!」戴彩珍憤怒的罵了幾句,便隨即掛線。説來也怪,收取勒索款項的地點,竟然在自己所住的大廈內,勒索者究竟是誰?當朋友對此點提出疑問,戴彩珍又閉口不語,似有什麼隱憂。第二天晚上,恐嚇勒索的電話又來了,今次是兒子吳秋明接聽,他什麼都沒有説,直接掛線。其實連日來,戴彩珍曾向友人表示,經常被一男子跟蹤,她感到很害怕,加上連續收到不明來歷的恐嚇電話,兩母子商議後,決定將家裏的電話號碼更改。不料隔了幾天,勒索的電話仍然打來,猶如冤魂纏身。「戴姑娘,不要以為改了電話號碼就找不了你,我現在『減價』至六千元,照我之前的吩咐,將錢交到X樓某處,若明晚十二時正沒有辦妥,你們母子倆,就算有錢都沒命享!」戴彩珍放下聽筒,驚惶失措,據説她之後有報警求助。可是,警方卻沒有拘捕任何人。

可幸,之後再沒有收到恐嚇電話,事件似乎已平息下來。可悲,一個月後,母子倆最終被人殺害,行兇的人莫非就是之前的勒索者?即使更改了電話號碼,又迅速被對方查出,情況非常吊詭,不然就是有「內鬼」作怪。母子倆的親密友人?女死者的契女?胞妹?男死者的前妻?任何可能性都不可抹煞。但是,戴彩珍城府極深,生前沒有為這些事向人家坦白,每當問到關鍵時,總會三緘其口,非常神秘,讓人感覺定有箇中秘密。

案發後一個多月,警方的偵查工作絲毫未有進展,及後懸紅一萬元緝兇歸案。可是一天天過去了,最後便沒有下文,成為懸案。然而,住在鴻業大廈的左鄰右里,尤其熟悉兩名死者的,對慘案就有不同的解説。有人話是「正室」買兇殺人,是仇殺。女死者臉上橫切一刀,不就是某種意味的懲罰(尤其是對女性),是要對方「做鬼也得醜陋」。亦有説是男死者在夜總會風花雪月的日子,跟某「江湖中人」的女人搭上了,致遭人滅口報復,是桃色兇殺。也有人話案件未能偵破,皆因警界貪污,沒有竭力跟進案件。雖然香港廉政公署在案發前幾個月已經成立。不過,還有一點值得注意,是指有人早己貪覬戴彩珍的幾幢物業及財產,只要母子兩人一死,一切就可盡歸己有。矛頭指向那些人?不用明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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